那双眼睛如此明亮

十三岁时我有了继父。我的生父在我七岁那年触电身亡，母亲独自抚养我，吃了好多苦。可我还是想不到母亲会找这样的人，不但比母亲大十四岁，而且还是个半瞎，据说是细菌感染了眼角膜，视力微弱得几乎要贴近人的脸，才看得到人。
    
     那是我心情最不好的时候，因为在河里炸鱼不小心被炸去了右手掌，从小热爱绘画的我开始向母亲怒吼撒气。母亲苦口婆心劝我改用左手画画，可是，我却怎么也画不好。我扔了画笔，大哭着对母亲说：“我再不画画了，我连一条简单的线条都画不好!”
    
     母亲放弃了，可继父却不。得知我曾经的梦想是到上海去寻访我喜欢的那些画家，向他们讨教时，他咋舌道：“乖乖，那些可都是些大人物呢，孩子你要是随便让他们教几招，一辈子都不愁吃穿了!”
    
     继父在按摩所给人按摩，收入不多，可他总是乐呵呵的，每星期都去买一次彩票，只买一张，天天都盼着中大奖。我对他的梦想嗤之以鼻。
    
     一个太阳很大的日子，继父从外面踉跄进屋，高喊：“我中奖了！一万块钱！”
    
     母亲接过彩票，看了又看，接着他们开始商量领着奖金之后干什么。继父竟提出带我去拜访画家，母亲迟疑说：“你的眼睛……”他摆摆手：“下次还有机会。”
    
     就这样，他带我去了上海。上海的那位画家看了我以前的画作，鼓励我用左手继续画，他给我讲了许多著名肢残画家的故事，我的信心回来了。
    
     那一年，我的画在全国得了奖。收到奖状的那天晚上，我偶然听到母亲呜咽着和继父在房中说：“那可是你攒了半辈子给眼睛做手术的钱啊……”然后是继父的声音：“我怕你舍不得，只好说是中奖……我只想让孩子高兴了，他就会去学习了……”
    
     第二天，我给继父画了张肖像，画中的继父，双目炯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