美丽的承诺(原创)

许多年许多年前的一个冬天，天上飘着洁白的雪花，琼和玫手拉着手，嬉笑着在外面走着。玫仰起头看着轻轻飘下的雪花说：“这雪怎么下不大呢，还没落地便化了，留不住的。”琼笑着说：“你盼它留下做什么？”玫说：“那整个冬天就都可以看雪了。”琼仍笑着问“你去过我们那里吗？”玫说没有。琼便也仰起头看着满天飞舞的雪花说：“在我们那里，雪下了便轻易不会化掉，因为那里的冬天是特别寒冷的。等有时间，我一定带你一起回去玩。”玫想也没想便说：“等你结婚吧，你结婚时肯定是在那里的。到时候我去看你。”琼说真的吗？我结婚的时候你真的会去看我？玫说当然是真的，你是我最好的朋友，你结婚我怎能不去呢？琼说那我选在冬天结婚，好让你看看那里的雪。玫说你别傻了，结婚是你的大喜日子。无论你选哪一天结婚，我一定都会去的，我绝不会失言的。琼便又咯咯笑着说：“咱俩说的和真的似地，那是多么遥远的事情啊。不过我相信你到时候肯定会去的。”玫说那有什么遥远的，几年的时间眨眼就过去了。索性咱们再约定好，等你生小孩时，我也一定会去看你，好吗？琼呵呵大笑着说：“越说越远了!那咱们就说好了，不许变卦啊!”玫便也笑着说：“绝不变卦，不信到时候你就等着看吧。”
    
     玫和琼在同一个城市的同一片屋檐下生活，但这个城市不是她们的根，她们是飘在这里的过客。她们的友情是在同患难中一点点建立起来的，她们懂得并在意着彼此的感受，珍惜着相聚在一起时的那份默契和所有快乐。她们知道，总有一天，她们会分开的，会各自回到自己的故乡，以后彼此间可能会隔着很远的空间和时间。
    
     那一年，琼先回去了。琼的家乡尽管很寒冷，但那里有爱她宠她的家人，有舒适的工作和生活。飘在外面的感觉，她厌了，也倦了。玫仍旧留在这个城市里，继续过着她的“移民”生活。
    
     分别的时候，玫说：“你别忘了早点结婚啊，我好去看你，那我们就能见面了。”琼说那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见面啊!知道你这个怪人分别后就不再喜欢通电话，想你时可怎么办呢？看来还真是要早点结婚的。玫听了便冲她笑，不断点着头说：“太了解我了，那你就尽快地安心等着吧。”边说边用双手按住琼的肩膀，让她转过身去，推着她往车厢里走。火车开动时，琼把头伸到窗外，不断向站台上的玫挥舞着双手。看着影子越来越远的玫，不知道为什么，琼觉得再重逢日遥遥无期。
    
     二年后，琼准备结婚了，她把婚期选在了冬天。很宠爱她的老公本想选在“五一”或“十一，”但琼坚持着，他便爽快答应了。但忍不住问她：“冬天结婚有什么特殊意义吗？”琼笑着说：“玫最喜欢飘雪的冬天了，让她来看看这里的冬天。”他说玫知道咱们的婚期吗？她说：“安会告诉她。玫这个怪人，都一年时间没和我联系了。”他说那玫会来吗？她笑了：“就是十年没有联系，她到时候也会来的。”
    
     安是琼和玫在那个城市认识的朋友，她们一直互相联系着。琼结婚那天安很早就到了。琼问安：“玫呢？”安笑着说：“玫这个人你是知道的，别看我们在同一个城市，也是近一年的时间没见面了。知道你结婚的消息后我打电话给她，没人接，我便又发了短信给她。前天，才收到她寄来的快件，说是在外地出差赶不回来。让我把这封信和这个盒子转交给你。并说一定要我来，不光代表我，也代表她。”琼先打开那封信，便看见了玫她那熟悉的笔迹。玫在信里说：“喂？嘿!高兴些嘛，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。实在赶不过去了，但看看盒子里面的东西你就知道我并没有失言。幸福的新娘子，选在冬天结婚一定有因为我的缘故吧？呵呵，你就先替我享受那里的温暖冬天吧……”看完信，琼先前失落的心情变得轻松起来，她笑着对安说：“难得这个缺心的怪人还知道我选在冬天结婚是因为她。”琼接着打开那个盒子，从里面拿出一个蜡像，竟是活脱脱的一个玫，还是道着万福的姿势。琼被逗得呵呵大笑，说亏她想得出来，如此糊弄我。在盒子里还有一个沉甸甸的红包，玫在信中说这是送给琼的最俗气的礼物，而蜡像才是最珍贵的。
    
     送安走的时候琼对安说：“好吧，既然玫能坚持不给我打电话，我便陪她坚持着。反正要不了二年我就要生小孩了，看她那时候再敢拿蜡像来对付我？”安笑着说：“等你生小孩的时候我一定绑着玫一起来，咱俩好好地教育她。”
    
     琼先是把玫的蜡像放在客厅里，后来觉得地方不对就又放到卧室里。但琼的老公委婉地反对，说晚上睡觉时看着蜡像有些毛骨悚然的。琼便又放到了书房里。有时候赶上外面下雪，琼会放下手里的书不由自主地对着玫的蜡像说：“喂，你快看看这里的雪是不是不容易融化掉？”每当此时，琼便有给玫打电话的冲动，但最后都忍住了。其实性子怪的人不止玫，她也一样，有时候，越是在很期待很盼望的相见之前，越不想和对方有任何联系，无论声音还是信件或者其他。
    
     结婚第二年，琼便生小孩了。安仍旧来看望她，玫仍旧没来。琼似乎早就料到一样，没有任何意外口气地问安：“玫这次又托你带了什么来？”安仍旧笑着把一个大包裹递给她。里面有几套漂亮的婴儿服装，有一个做工精良的银质“长命锁”，还有一个大信封。信封里面有一张照片，是琼和玫当年的合影。还有一封信，玫在信里说：“这次肯定是生气了，可我也没办法哄你啊。这回走得更远了，在国外呢。不过，这次应该也没失言吧？你看不光把我带去了，也把宝贝儿当年的妈妈带去了。你是幸福的，一个女人一生中最重要的两件事情，你都做到了。幸福的小母亲，我会永远祝福你的。我很好，就别再惦记我了，好好生活吧。”
    
     看完信，琼觉得玫说的都对，但又觉得哪里不对，可这不对琼又说不出来。她问安：“这几年玫还好吧？”安说你走后不久玫也离开了那个单位，之后我们也很少见面。琼说不如我们现在给玫打个电话，看看她干嘛呢。安说还是别打了。琼说为什么？安说国际长途漫游费多贵啊。
    
     那之后，琼打过几个电话给玫，却总是忙音状态。琼又问过原来的其他同事，都说自玫走后就再没有联系。琼想，或许只有安才知道玫的消息吧。
    
     在孩子五个月大的时候，琼去了她曾经生活过的城市。站在喧嚣的街头，琼似乎仍能闻到空气中有她们曾经熟悉的气息。在那个她、玫和安都曾经去过聚过的安静的韩式快餐店里，琼拨通了安的电话。琼说：“安。”安很意外地说你怎么打电话来了？琼说我现在就在你这个城市里呢。安很欣喜地说：“是吗？那我马上去看你，你在哪？”琼说你猜猜我和谁在一起呢？安说还有谁呀？琼轻轻地说出了玫的名字。安立刻大声地说：“不可能!”琼马上便问：“为什么？!”安停顿会儿说：“玫在国外呢。”琼说：“玫已经回来了，就在我身边，不然让她接电话？”安立刻又大声说：“不用了!”过了一会儿，安又说：“好吧，告诉我你在哪？我去看你。”
    
     在那个安静的韩式快餐店的一个角落里，坐着两个女人。一个俯在椅背上浑身无法抑制地抽搐着哭泣，一个淌着眼泪低着头等在那里。过了好长一段时间，哭泣着的琼终于稍稍安静下来，她问安：“玫是什么时候走的？”安说在你结婚前一年。琼说：“不可能!我看见了她写给我的信，她的笔迹我一眼便能看出的。她怎么知道我会在冬天结婚呢？”安的眼泪又流出来，安拿出几封信给她。信的内容和琼结婚时玫写给她的大致相同，只是其中“你选择在冬天结婚……你选择在夏天结婚……你选择在春天结婚……你选择在秋天结婚”部分有所差异。安说：“这是玫病得最厉害的时候写给你的，说你选择在哪个季节结婚，就把哪封信给你。”琼听了又忍不住哭起来，哭完后又问安：“那我生小孩时的那封信也是玫事先写好的？”安点点头。琼忽然变得愤怒：“玫为什么要瞒着我？你为什么要瞒着我？”安静静地说：“玫说难得你和她朋友一场，她希望你永远快乐。让你留着记忆中的她就行了。而我，答应了玫不告诉你实情，我不能失言。如果不是你意识到不对寻了来，我仍不会说的。”
    
     琼边哭边不断点头：“不能失言，都是不能失言。你们为了自己的承诺就可以隐瞒我？就没想到没能见她最后一面会成为我此生最大的遗憾？我还曾经承诺，要带玫去那里看雪不会融化的冬天，我如今又怎么样才能去兑现？其实都怪我，早就应该打电话给她，早就该请她去看那里的冬天，而我却偏偏要等着玫那个许好的承诺。也怪我太粗心，我竟然忽视了你话里的漏洞，我也忘记了你是表演系科班出身，你怎么竟忍心……”说到这里，泪眼模糊中琼看到安也是满面泪水，痛苦不堪的样子，便站起身走过去紧紧搂住了安的肩膀，哭着说：“对不起安，原谅我安，我无法接受这个现实，我妄想推托自己的责任让自己好受些，你一定原谅我安。”
    
     安像搂着一个孩子一样地搂着琼，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说：“有些事情是我们无法把握、无法左右的，其实早晚有一天，我们都会走的，不过是时间先后而已。玫走后仍实现着她的承诺，是希望这个承诺能让你快乐。我信守着我的承诺，一是想你的承诺在你心中继续希冀着，二也是想让玫能够安心地走，因为我会把我们的友情继续维系着。无论是你，玫，还是我，我们所做出、所获得的承诺，都是我们此生收到的最美丽的礼物。所以，我们都没有什么可遗憾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