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老伯之死

黑老伯在深圳拾破烂，已有五年了。五年中他练就了一双如秤一样准的手，任何东西只要经他的手一拎，再到秤上称，绝对不会相差一两。
    
     这天，黑老伯从市场上买了两斤猪肉，刚付完钱，接过手掂一掂，眉头不由一皱：“小伙子，这肉不够两斤！”
    
     卖肉的小伙子方头大脑，膀阔腰圆，人称“鲁屠夫”。他闻言把眼一瞪：“你别尽胡诌，我的肉能少给你？”
    
     黑老伯说：“你的秤有问题，这块肉顶多一斤八两。”
    
     鲁屠夫一下子火冒三丈，强横的叉起了肥腰，气势汹汹地说：“你自己去称吧，不够老子给你补，要是冤枉了好人，哼，老子撕烂你的嘴！”
    
     “称就称，我还怕你！”黑老伯本来脾气就犟，如今被蛮不讲理的屠夫一激，更来了劲头，提起肉就走。
    
     鲁屠夫见了黑老伯真的要复秤，就对着市场大声喊起来：“哎，大伙听着，这老头要砸我的饭碗，哪位热心人帮他复复秤，我在此领情了！”菜市场本来不大，鲁屠夫的声音又高，卖菜的都听到了，那话中的含意也都听出来了。大家就默默地把秤藏了起来，任凭黑老伯把嘴皮子磨破，就是没人出来帮他复秤。
    
     鲁屠夫见状，抄着手，得意洋洋地讥讽道：“你要能在菜市场借到秤，我给你当干儿子。”
    
     一听这话，黑老伯气不打一处来，脖子一歪，脚一跺：“小子，我要借不来秤，我当你的亲儿子，还死给你看！”说完一溜儿小跑，来到菜市场西北角卖麻辣的摊位前，摊位里有一个长相斯文的年轻人。年轻人也看到了刚才发生的一切，此刻正悄悄地朝后躲。
    
     黑老伯一改刚才借秤的谦恭样，粗声大气地对年轻人喊道：“把秤递给我！”年轻人听了，像被雷击了一般，把秤杆紧紧攥在手里，低声下气地说：“我看算了吧……”
    
     “把秤给我！”黑老伯的嗓音提高了八度。
    
     “不，不！”
    
     “你给不给？”
    
     “不，不给……”
    
     “你这个混蛋！看我揍你！”黑老伯一边骂一边抓着了年轻人的衣服，年轻人不躲也不闪，只是紧紧地抱着那杆秤，两人就这样撕扯起来。年轻人眼看吃不住劲儿了，脸涨得通红，突然地猛一用力，两手按住秤杆，往膝盖上一磕，只听“喀嚓”一声，秤杆断了。
    
     黑老伯霎时愣住了，他呆呆地望着被折断的秤杆，好久好久，才像一个醉汉般歪歪扭扭地离开了菜市场。围观的人看见黑老伯的眼里溢出两行长长的老泪。
    
     回到家，黑老伯一头倒在床上，竟一病不起。十多天后睁着大眼离开了人世。
    
     办丧事那天，人们发现卖麻辣的年轻人长跪在灵堂前，声泪俱下：
    
     “爹啊，我错了！是我害死了您呀……请您原谅儿子，那天……那鲁屠夫是这市场上出了名的‘少一两市霸’，我们都惹不起呀……再说我的秤也偷偷改成了‘少二两’，如果给您复秤，那二斤肉不但不少，还会多出二两来，鲁屠夫会轻饶您吗……我对不起您啊，爹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