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像鼹鼠一样做女人
2022-05-11 23:43:42
by 佚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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像鼹鼠一样做女人
前几天,买菜的时候路过一个布料摊子,因见其中一块绿色的人造棉布头很漂亮,便买了下来。正好那几天有闲,就想拿着这块布消遣,找了剪刀针线预备自制一件罩衫。在我兴冲冲埋头于针线的那几日,凡见了的女伴一定会大呼小叫:哎呀,天哪,你在做针线啊!
瞧瞧,对一个今日女性来说,动动针线剪刀居然是这样稀奇的事了。回头去看,时代越往前递进,女人们离针线就越遥远了。
从我记事起,老家祖屋的墙上就挂着一架奇怪的旧木器,祖母说那是她的纺车,以前用来纺线织布给一家人做衣服的。我不晓得那纺车是什么时候挂上去的,在我的记忆里它似乎生来就是那墙壁的一部分,有着一样乌漆麻黑的颜色,挂着一样破碎的蛛网。如今我家祖屋早已不存,那架纺车何时消失的,我一点也记不起来了,它仿佛是融化在墙上了。祖母那代人,如同捷克童话里做裤子的鼹鼠一样,自己种棉花、种麻,采摘棉花、沤麻,纺线、织布,染布,晒干,裁剪、刺绣、成衣,每一道工序都是亲历亲为,真正是无中生有空里拈花把衣服炮制出来的。
到了母亲那一代,她们已经不必自己种棉花、纺线、织布了,凭钱或票可以从商店里买布料,但是裁剪缝制还常常需要自己动手。每年除夕,母亲的缝纫机总要咯哒咯哒地响一夜,那是她在为我们赶做出门拜年的新衣服。母亲们也会绣花、纳精致的鞋垫。小时候我们镇上有家十来平方米的新华书店,负责附近中学里学生老师的用书供应,也卖小人书。小店的主人是个身形高大的男子,手却很巧,能画各种弯弯绕绕的花枝图案。每到逢集的时候,姑娘媳妇们都拿了一片鞋底大的油纸来找他给画个花样子,回家后,再把这个花样子拿线绷到事先做好的鞋垫上,然后用各色花线耐心地绣起来,鲜亮极了。
到了我们这一代,所有的针线本事都做不来了。从学前班到大学毕业,读的都是语数外史地生,向来不学针线活计的。我们或许清楚地知道冥王星离地球的距离有多远,却不晓得日日所穿的衬衣共有几只扣子。一生所穿的衣服鞋袜,从内到外从春到冬都是花钱买来的。就是专业学裁剪或服装的也是进到车间就机械化操作,而且只负责其中一个工序,生活中照例要买成衣穿。这种生活跟从前的女人们是多么不同啊!
要穿件衣服必须从种棉花做起,样样亲为,这种繁琐沉重的劳动当然是一种压迫,但是如今样样都靠购买、靠金钱换取、自己一点不动手,也有它的弊端。用德国社会学家西美尔的话说:这种产品里缺乏一种生命体验。自己动手制作出来的东西,每一个细节都有你的感情、气息和温度,它灌注着你的喜怒哀乐,记录着生活的踪迹;而买来的东西只是你生活中的闯入者。甚至,当你习惯于靠金钱作为中介来满足自己的各种需要后,还会患上金钱依赖症,把生活变成一种拼命挣钱又拼命花钱的单调循环。无疑,有钱能使鬼推磨,但推磨的乐趣,你找不到了。
那只童话里的鼹鼠,种麻、沤麻、梳麻、织布,又请蓝莓染布、龙虾裁剪、织布鸟和蜘蛛帮忙缝制,终于做出一条有大口袋的裤子。这个过程是何等的温暖而快乐,正如同诗人赞叹的那样:人,充满劳绩,但却诗意地栖居在大地上。
如果有闲,何不像鼹鼠一样自己动手丰衣一次?
无疑,有钱能使鬼推磨,但推磨的乐趣,你找不到了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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