听话的男人

他6岁的时候，弄堂里的男孩在踢球，他想去参加，他的妈妈说：别去，当心新衣服弄脏腿摔断！他就不去了，妈妈逢人就说：我的儿子很听话。
    
     他16岁的时，一个邻居的女孩要他一起去看露天电影，他妈妈说：别去，那姑娘说话身体扭啊扭的，看着不顺眼。他就不去了。妈妈对人说：我的儿子很听话。
    
     他26岁的时候，恋上了同厂的一个姑娘，他妈妈说：不好，大姑的女儿又贤惠又懂事。他就娶了大姑的女儿。妈妈对人说：我的儿子还是很听话。
    
     他36岁的时候，因为是技术骨干，厂里派他去外国学习一年。妈妈说别去。他觉得这个机会实在太难得，这回他准备违背母亲，可妈妈用剪刀对着自己的喉咙威胁他。他又屈从了。妈妈对人说：我的儿子仍然很听话。
    
     他46岁的时候，工厂效益不佳，几个同事辞职自己办公司，拉他入伙。他妈妈说：千好万好不如公家的单位好，又有福利又有劳保。他失去了这个创业的机会。妈妈对人说：我的儿子真是很听话。
    
     他56岁的时候他们家的老屋遭遇城市的改造，祖孙三代可以分到两套房子。他准备申请一大一小，小的给母亲住，自己和孩子合住一套大的。他妈妈说想申请两套中等的。一套给孙子结婚用，他们母子仍然住在一起。他照办。妈妈对人说：我的儿子始终很听话。
    
     他66岁的时候，他们家发生了震惊整个城市的血案，据说是在一番争执之后，他扼死了他的母亲。在法庭上，他长跪不起，老泪纵横：“妈妈，我对不起你……”邻居们联手写信，证明他是个孝子。因为他们人人都听见死者说：我的儿子很听话。
    
     法庭上作为程序，法官必定要犯罪嫌疑人交待杀人动机，但是那些动机听起来是那么鸡毛蒜皮微不足道，人们怎么想也想不通这样的家庭琐事竟然会导致命案。
    
     是的，他的一生所有的重大事情，都听从母亲的话了，就是这一次没有听话。莫非这杀人动机，要从6岁说起吗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