|
大型人物访谈——我从陇上走过(三)
2022-05-11 23:43:42
by 佚名
Rating: not rated yet
|
大型人物访谈——我从陇上走过(三)
中国西部是孕育中华文明的摇篮,甘肃是一片古老而神奇的土地,这里幅员辽阔,历史悠久,人文荟萃。从黄河之滨到敦煌莫高窟,从嘉峪关长城到伏羲褂台山,无论是自然风光还是人文景观,甘肃给人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。同时甘肃又是一片饱经沧桑的土地,富饶与贫困交织出文明的断层。多少年来,无数仁人志士为开发甘肃发展甘肃默默耕耘着,并为之付出青春,汗水乃至毕生精力。甘肃也正一步一步从苍凉走向繁荣。在西部大开发历史机遇下,注目甘肃有代表性的人物和事件,构筑与观众互相交流的平台,感悟甘肃情怀,形成强烈而广泛的共鸣是本栏目所追求的目标。
读者网站与甘肃卫视联合推出这档栏目的电子版,也是基于这一共同的目的与构想。希望通过我们携手努力,为甘肃的繁荣和昌盛,为西部大开发做出新的贡献。
节目制片人·主持人 薛立丹
本期嘉宾·李重庵
从农场工人到大学教授,从科研专家到政坛高官,李重庵曾经的甘肃省副省长,为您讲述他的多彩人生。2003年以前李重庵怎么也想不到如今要经常去全国人大讨论立法。此前他做过农场工人,大学教授还担任过副省长,但对法律工作却非常陌生。
薛立丹:那您当时知道自己要到这儿去的时候,心里有没有底啊。
民盟中央副主席李重庵:心里没底,我心想我这一下子要同时适应两个到三个新的工作。一个是民盟中央的副主席,一个是全国人大常委会的委员,主要参加讨论立法,一个是法律委员会的副主任委员,这个是法律委员会。是统一审议各个法律的。每一个由全国人大常委会讨论制订修改的法律,都由法律委员会统一审理。这个工作很重要。任务也很重,所以我都得从头学。
解说:对于这样的挑战,李重庵并不陌生,几十年来他就是在不断地角色转换中,迎接了一个又一个挑战,而走到今天,1944年他出生在父母逃难的路上,此后的日盛旅途也一直波澜起伏。李重庵原籍河南,6岁时他随教书的父母来到了兰州,从此扎根这片土地近半个世纪。
薛立丹:您当年6岁的时候去的甘肃,您现在想起来那时候对甘肃还有印象吗?
李重庵:如果现在说故乡的话,我第一个反应,我的印象最深的还是甘肃,所以我觉得我甘肃的情结还是很深很强。那个时候我住在十里店,要是进城的话怎么办呢,一个是坐羊皮筏子。
薛立丹:刚开始坐那上面怕不怕?从黄河上面?
李重庵:刚开始当然害怕,后来慢慢知道了,怎么安全。一般人想坐在水边上心里害怕,就坐到最中间,其实最中间是最不安全的。一翻了以后把他扣在中间了,你头抬不起来就得淹死,你坐在边上就是翻了,羊皮筏子它沉不下去,你只要抓住它头伸出水面就没有问题。
解说:1962年,李重庵以甘肃省高考状元的好成绩,考取北京大学数力系。六年后毕业,这位北大高材生,怀揣着做一名科学家的梦想,然而没想到的是,他遭遇的却是冰冷无情的现实。
李重庵:正是在这个文革中间,当时我父母亲还在牛棚里,然后分配的方案呢,一届不如一届,那么当时我这种情况在同学里面,政治条件是非常差的。所以只能到最艰苦的地方去,到了甘肃省毕业生办公室报到以后呢,我们就都到安西县疏勒河戈壁滩上,一个解放军农场,说是农场,实际上是一个没有人烟的戈壁滩,在这个戈壁滩上解放军才办农场、才开荒、才修渠、才要种地。就在这个地方锻炼了,劳动了一年多。
薛立丹:那您当时到那个农场之后,因为当时在北大条件还相对可以一点,到那以后适应吗?
李重庵:可能是要给我们一个下马威。这老天爷。前一天晚上到那儿,第二天早上在操场站队,风刮起来以后觉得所有多少层的衣服都刮透了,就好像你穿了一件单衣服一样。真是冷到这种程度,有一次夜里站岗,我觉得今天怎么这么冷啊,我想看看多少度,酒精温度计已经冻住了。酒精的冰点是零下40度,真冷。
薛立丹:当年您读了六年的大学,又是在中国这么好的一个大学里面,后来分到那么艰苦的地方,而且当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走,内心有没有失落感?
李重庵:失落感肯定是有,但是你们不太理解,当时是文化大革命的后期,文化大革命已经就乱了套,很多不理解的事情都发生了。
薛立丹:当时您在农场呆了一年三个月的时间,那个时间虽然不算很长,但是当时农场的条件非常艰苦,它的自然环境也非常恶劣,那段时间您觉得对您,现在回想起来,给您了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?
李重庵:我们这代人呢,像到农场去是一个典型的经历。应该说我们经受了折腾,也浪费了一些时间,但是我现在回想起来呢,它也给我一些财富,就是说以后再碰到艰苦的条件,生活和工作条件,无非就这样嘛,那么对我们以后呢,适应一些新的工作都还是有帮助的。当然我还有一个收获呢,就是在农场认识了一位女同学,后来成了我的妻子。
解说:那时的李重庵对未来并没有多高的期望,甚至被告知有可能就这样当一辈子农场工人,幸运的是一年多后,他被调离了农场,尽管下一份工作他并不喜欢,但实际上他的人生正是从此慢慢走上正规。
李重庵:分到兰州炼油厂,到兰州炼油厂以后呢,我们就背着背包,我们有八个同学,背着背包到那厂部一报到以后呢,背包还没有解开,人家就说给你们八个都分到兰州炼油厂子弟中学,所以我们又继续背着背包到了兰炼中学。
薛立丹:当时到了兰炼中学之后啊,您想其实它跟您学的专业也不相同,和您过去所接触的东西都不太一样?您当时愿意去吗?
李重庵:这个实事求是讲,我当时不喜欢这个工作。我就是想搞科研,不想当教师,特别是不想当中学教师,觉得没有太多的东西可以研究。
薛立丹:就是您的兴趣点都不在那儿啊?
李重庵:但是我一进入到这个角色以后吧,我就不由自主想把它做好,我为什么喜欢教物理教这些课,我可以想办法把这样一些物理的定理、知识啊,用一些比方可以说得比较生动,这孩子们他就喜欢听。就能学得进去,把一些公式他就能够理解。所以我觉得后来同学们和老师们,都还是很认可我这个教学,所以在那里当中学教师呢,我已经开始对这个工作有兴趣有感情了。
解说:两年多之后,已经习惯了教书的李重庵,调到兰州铁道学院担任助教讲师,后来又留学美国,专攻复合材料力学,1983年学成归国,他终于要实践他的科研梦想了,可意想不到的是等待着他的却是一个新的困难。
李重庵:回来以后呢,我所在的兰州铁道学院它是铁道部的学校,我就很热情的满怀希望,就跑到铁道部的科技司跟他讲,我学了两年的复合材料,那么看看铁道部这方面有什么课题啊,很快人家就讲复合材料这是一个先进的材料,我们现在根本就不搞研究,以后人家航天航空这些都用了,成熟了以后我们再用,所以没有给你做的题目。
解说:李重庵是搞理论研究的科学家,没有材料研究理论就是无米之炊。
薛立丹:那您当时回国之后呢?咱们国内在你研究的这个领域啊,很多材料都是非常缺乏的?那您当时觉得对您继续研究下去,是不是一种缺憾呢?
李重庵:后来我想我学的这些不能白学啊,我还是很愿意做一些这方面的研究,后来我就想我就做材料,做出材料以后呢,这里面就会有力学的问题,所以后面就有开始做一些材料。后来我就把有一种材料,我就想办法把它拉成纤维,但是呢,这个材料它要么就像水一样,要么是冰,你把它烧化以后呢,它变成水,它就很难有中间那种玻璃溶液那种黏黏糊糊,你还可以抽成丝这样的一个状态,几个月都搞不出来。我还记得那天夜里也是我一个人在实验室里面,你让材料它熔化刚好在这样一个点,它能够拉下来,然后还要绕在这个上面,也是失败了很多次,结果有一次绕过以后呢,我就用光反射的能看到在转盘上,慢慢有一个发亮的带,这就是纤维。就是很细很细的玻璃纤维缠上去。
薛立丹:您当时心情是什么样的?
李重庵:非常非常高兴。这几个时刻可能是我这一生里面,特别是搞业务,最高兴的时候。心里最痛快的时候。
解说:20年磨难终于收获硕果步入政坛,又遭水土不服,听李重庵继续讲述他的多彩人生。无心插柳柳成荫,学理论出生的李重庵,就这样成了开发新型材料的专家,他在学校和学术界的地位都在攀升。而正当他进入科研成果丰收期时,上级将他调离兰州铁道学院担任甘肃省教委副主任,突然步入政坛,这让搞了20多年教学科研工作的李重庵,有些措手不及。
薛立丹:您当时把学科点建起来了,而且当时也是从事着你自己非常喜爱的一种职业,但是在这个时候您的人生发生了一些变化,就是让您去从政?
李重庵:刚开始呢,还没有到政府,在学校里面先担任一些学校的管理工作,我现在还回想起来,第一天我坐在(兰州铁道学院)副院长的办公室里头,我就不知道要干什么,如果人家来找我以后,我怎么办? 也没人教你。那这种情况呢,后来我这一辈子里头经历过多次了。
薛立丹:当让您从学院里面出来,到政府去工作的时候,这次可能角色的转变比较大?
李重庵:从学校到政府机关,它的工作性质、程序、习惯包括一些潜规则都不一样。原来在学校里面做一个教授,你可以很自由谈你的想法,到了政府以后呢,这个情况就不一样了。第一呢你作为行政领导负责制,你得要负起责任来,所以你说话不能随便说。
李重庵:同时程序也不一样,原来一个学校面比较小,很多事我都心里清楚,我知道这个事应该怎么办?到政府了,你涉及的面大了,有些办法,有一些事情,有一些工作在这个学校可以,在那个学校不一定。可能在少数学校可以,多数学校不行,你这个就要很好地调查研究,很好地商量,大家研究。这个程序也不一样。
薛立丹:那您觉得自己在这种转变里面,内心需要克服的是什么呢?
李重庵:任何一个新的工作,我现在回想起来以后,你介入进去以后吧,也觉得这个工作它都是有它的兴趣,都有它的规律,这里面也有研究的东西,你要收集资料你要做分析,然后你要得出来几条结论,然后这个结论怎么来用到工作上,这和当时搞科研也差不多,所以慢慢也会有兴趣的。
解说:1998年李重庵的人生又跨越了一大步,他当选为甘肃省副省长,这一年是他离开农场的第28个年头。
薛立丹:后来又让您成为一个副省长这么一个职务的时候,您自己觉得这一个一个这样角色的转换,对您来说内心的这种挑战多吗?
李重庵:1998年元月份,(甘肃)省人大选举以后,当了副省长,这个应该是对我工作一个最大的挑战,因为我知道这个是你肩负着2000多万人的嘱托,在这个岗位上工作如果做不好,那造成的损失不行的,所以当时这个压力还是很大的。
薛立丹:那您是怎么调整自己的呢?
李重庵:什么工作你只要下工夫,认真去做,你总能够进入角色,总能把它掌握,总能把它干好的。我觉得就是这样子慢慢过来的。
薛立丹:那您当时当了副省长之后,您对甘肃全省86个县,您几乎都去了?
李重庵:全省86个县市区我几乎都走遍了。在当副省长这五年,我的汽车跑了15万公里,虽然我是分管文教,我下乡看的学校比较多,但是我到农村我一定要到当地的村子里面看一看,一定要走几户农户看一看,为什么呢?第一我也是有这样的一个情结,有这个感情,总想看看,看看这甘肃的老乡,乡亲生活怎么样了。还有一个和我工作有关系的问题,你这个学校办的怎么样,对教育有什么要求,你去问谁?你应该从农民的,他的生活,工作和他们的一些感觉,从他们这儿来看。
薛立丹:这五年的时间您现在回想起来,当副省长那段时间,最让您欣慰的事情是时间?
李重庵:我觉得我最欣慰的是这五年我看到了甘肃教育这个发展很快,对比呀,反差比较大,进步还是很快的,我刚开始看了一些学校,是很困难的。那个让人看了是要心酸要掉泪的,我现在还记得,比如说有一个学校,教室里面土台子就是课桌,然后几个孩子挤在一块儿,他连个凳子都没有,有的孩子是跪在地上的,趴在这个土台子上,现在这个情况已经完全不是这样了。所以这个变化是非常大的。这样一个进步我是觉得最高兴的事情之一,而且这件事情它不光说这些孩子们有了一个好的上学的条件了,这一代人他长大以后就会不一样。
解说:2002年12月李重庵离开了甘肃这片故土来到北京,就任民盟中央副主席,接着又接任了全国人大常委会委员、全国人大法律委员会副主政委员,这又是全新的角色。
薛立丹:在您一生的工作当中,转换了不同的角色,而且每次这种角色的转换啊,都是一个大的挑战?都是跨行业,跨部门,或者说最后跨专业,都挺大的?
李重庵:心态要摆好。一方面你要知道自己是一个新手要好好学,另外一方面你还要,我能把它做好,我经过一段时间学习适应,我能把它做好。你要一点信心都没有也不行。第三就是你得一件事一件事做。然后这一件一件事做的过程中间一点一点的学。
薛立丹:您现在回想在甘肃那么多年,甘肃它给予了人身上一种什么样的性格呢?
李重庵:首先在甘肃这样一个环境下面生活和工作,就养成了我一个就是碰到艰苦的生活工作条件,我能挺过来,第二在甘肃这几十年,我对中国的国情,特别是基层的情况,我有所了解。我积累了这方面的知识,我对这个国家基层的社会经济情况,和基层的群众的情况,我有了解。第三呢,我对这片土地对这些人民,有了这个了解,有了多年以来一块摸爬滚打的这个经历,就形成了一个很深厚的感情,很自然的感情,亲近感。甘肃这几十年的工作经历,我从一个大学刚毕业不懂事的一个年轻人,到最后成为一个合格的教师,合格的科研工作者,一个合格的政府工作人员,到现在做党派人大这些工作,这个经历和历练呢,应该说甘肃培养了我锻炼了我,给我打了一个很好的基础。现在不管给我分派的一些新的工作,我能想办法把它去做好。我觉得这都是甘肃给我的,这样一些非常宝贵的东西。 |
|
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