庸俗母体
2022-05-11 23:43:42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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刘又文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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庸俗母体
我常想,如果上天想让一个人再庸俗一些,最好的方法就是让她成为母亲。
当胎盘从身上剥离的那一刻起,原本充满弹性的紧致身体,便进入了松弛流散的历程;从强烈的自我存在意识,模糊成一种“客体化”的生命体。也因此,有很长的一段时间,我把自己当作一只巨大的奶瓶,喂养着每两个小时就要吸吮一次的孩子,日日夜夜烦恼着的,都是奶量是否充足的问题。为了完成这样的任务,我一再解下束衣的捆绑,以避免阻断母体的呼吸与乳汁的流畅。渐渐地,除了孩子,我也多了一个收不拢的肚子。
为了可以站得更稳,身为母亲的我,得卸下珍爱的高跟鞋,因为怀抱日益沉重的孩子需要高度抓地力;为了让倚靠充满柔软感,身为母亲的我,身体长出了厚度,手臂的圆周一再扩大外放,稳健得像一座可移动的人体沙发。
一个被用尽了的母体,一个不再秀色可餐的女体。
就连灵魂,也走向脆弱与敏感,当年对生命的颐指气使,如今谦卑地乞求上天给予足够年岁,只求能静静陪着孩子成年。
成为母亲,就如同走入了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境。只是这秘境在旁人看来,庸俗得可以。有时,就连自己的孩子也可能会瞧不起,一如我曾不屑与之并肩行走,生了五个孩子以至于让我在同侪中被耻笑的我的母亲。直到后来,我才明白,那大脚粗手与庞大摇摆的身躯,是因为肩负了我的重量,成就了我的轻盈。
而如今,我终于也拥有了一副庸俗的母体,用这份庸俗,我却看到了从未见过的生命底层的渺小与恐惧,以及无可言喻的爱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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