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粒沙的距离
2022-05-11 23:43:42
by 张祖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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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粒沙的距离
玛格丽特和女儿丽莎,已经有五年没有说话了。
    
     这种情况,最初是出现在玛格丽特和丈夫离婚的时候。那时,丽莎才刚满十五岁,还只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。丽莎在父母离婚时,坚决地站在了父亲的一方。此后,虽然和母亲还是生活在一个小镇里,并且时常都要见面,但却再也没有和母亲说过一句话。
    
     玛格丽特开始时很难过。她想尽了各种办法,试图和丽莎搞好关系。但丽莎见了她,从此就形同路人。有时甚至在走过母亲的面前时,也装着不认识。这让玛格丽特感到非常的心酸。但无论如何,她都还是努力去接近丽莎,即使在自己和丈夫离婚五年后,丽莎已经长大成人,也依然如此。
    
     但丽莎在见到她时,却还是五年前离开她时的那付表情。
    
     那是一付怎么样的表情啊。玛格丽特每每一想起那天丽莎推着丈夫的轮椅离开自己时的情景,心里就不由得一阵阵的悸动。每次一想起来,她就会流下无声的泪。那时的丽莎,仿佛在一夜之间就成熟了,长大成了一个让人看着都心疼的姑娘。当时,她坚决而又果断地推着她父亲的轮椅,然后定定地在玛格丽特的面前站了足足有五分钟,并且用那双明显和她的年龄不相称的眼睛发出冷冷的寒光看着她,整个眼眶在那几分钟的对视中竟然都是一动不动,眼神中透露出来的,全都是一种鄙视和冷漠,然后,直到玛格丽特自己都感觉有点心虚并低下头的时候,她就毅然用力地推动了父亲的轮椅,之后就义无反顾地走了出去,再也不曾回过她母亲所住的那个地方。
    
     自从丽莎和她的父亲走了以后,玛格丽特就一直担心不已。当然,她并不是为他们的生活担忧。她的后一任丈夫已经按她婚前的要求,给了她一笔不菲的钱,而她,则在刚拿到这笔钱的时候,就已经把它存入了以丽莎父亲名字开的银行户头。她的继任丈夫已经追了她好多年,甚至在她第一次结婚之前,就已经在追她了。不过,以前她都一直没有答应。但自从丽莎的父亲遇到矿难并失去了双腿,丧失了说话能力和生活能力之后,她就马上答应了他并在很短的时间内闪电再婚。
    
     但玛格丽特却还是不想失去丽莎这个女儿。
    
     她想尽一切办法,和女儿拉近关系。不过,所有的努力看起来都有点白费,最后连玛格丽特自己都心灰意冷了。
    
     一天,小镇里有一个人举行婚礼,邀请了玛格丽特。玛格丽特去了。但一去,让她惊讶的是,邀请她的新郎身边站着的穿着洁白婚礼服的人,竟是自己的女儿丽莎。
    
     她一下就觉得头有点懵了。
    
     她没有想到,女儿恨她竟恨到了这种地步,连自己举行婚礼都不事先告诉她,而是由新郎出面请她来。她知道,这是丽莎对自己的一种报复,是为了让做母亲的伤透心。试想一下,谁能在去参加一个婚礼时,发现结婚的人竟是自己最亲的一个人,那将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?
    
     整个婚礼,玛格丽特感觉自己的头都是晕的。
    
     当婚礼进行曲奏响时,美丽的丽莎拖着白色的婚礼服,在新郎的搀扶下,走过了玛格丽特的面前。玛格丽特亲眼看到,丽莎在经过她的面前时,还是用那么一付冷漠而又鄙视的眼神看着她!玛格丽特感觉自己的眼睛一下就看不清东西了。她使劲地揉了揉自己的眼,揉出来的,却是一串一串的泪!
    
     她使劲地揉着,她揉了好长的时间,觉得自己的眼皮都被揉肿了,却都无济于事。她努力想睁开眼,却还是不行。这时,她突然感觉到有一双温暖的手,放在了她的额头上,这双手先迟疑了一下,然后就缓缓往下,盖在了她的眼皮上,然后柔柔地揉着她的双眼。
    
     她感觉自己的眼睛一下就好了。她睁开了眼,她看到,是穿着美丽婚礼服的女儿,正在面对面地看着她,并帮她揉着眼睛。
    
     她一下就泪如滂沱,一把就抱住了女儿,泣不成声。
    
     全场立即响起了一片热烈的掌声。包括新郎。因为小镇上所有的人,都知道这对母女以前的关系。
    
     玛格丽特在掌声中抱住女儿,哽咽着说,谢谢你,丽莎,谢谢你终于原谅了妈妈!我还认为你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了呢。
    
     丽莎则伸出手,擦了擦玛格丽特的泪眼,说,其实我开始也并不想原谅你的。但你没有想到,就在我走到你的面前时,你的泪,就那么汹涌地流了下来!你的泪流下来的那一刻,我的心,竟马上就软了!原有的报复心一下就全都没有了!
    
     玛格丽特说,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,一见到你走过我的面前,我就开始流泪。我想,在你的婚礼上这样,可能不好啊。
    
     这时,新郎站了出来,说,没事的,也许,你的眼睛只是不小心进了一粒沙子呢?
    
     全场再次响起了热烈的掌声。
    
     亲情,有时的确也就是一粒沙的距离。有了这粒沙,亲情就会近在咫尺,没有,就有可能咫尺天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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